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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寄生虫

    评分:
    0.0很差

    分类:剧情片韩国2019

    主演:宋康昊,李善均,曹汝贞,崔宇植,朴素丹,李姃垠,张慧珍,郑知晓,朴明勋,朴叙俊,朴根禄,郑贤俊,朴孝新,安德烈亚斯·弗龙克 

    导演:奉俊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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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情介绍

    基宇(崔宇植 饰)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家庭之中,和妹妹基婷(朴素丹 饰)以及父母在狭窄的地下室里过着相依为命的日子。一天,基宇的同学上门拜访,他告诉基宇,自己在一个有钱人家里给他们的女儿做家教,太太是一个头脑简单出手又阔绰的女人,因为自己要出国留学,所以将家教的职位暂时转交给基宇。  就这样,基宇来到了朴社长(李善均 饰)家中,并且见到了他的太太(赵汝贞 饰),没过多久,基宇的妹妹和父母也如同寄生虫一般的进入了朴社长家里工作。然而,他们的野心并没有止步于此,基宇更是和大小姐坠入了爱河。随着时间的推移,朴社长家里隐藏的秘密渐渐浮出了水面。

     长篇影评

     1 ) 石头、气味与阶级之门,《寄生虫》的17个细节

    当人群之中出现差异,并且这样的差异已经导致部分人拥有凌驾其他人的地位、权力、特权时,这就称为社会阶层。社会借此而将各类人们分类成有高下之别的阶层或等级。#wikipedia

    1.爬行式运动

    影片的表现手法,从摄影运镜、到演员表演走位,非常统一的为主题服务。 顺便查了一下:蟑螂是属于节肢动物门的昆虫纲。


    2.石头

    石者,天地之骨也,骨贵坚深而不浅露。

    影片中,山水石是外露的向上欲望。

    人都是有欲望的,生命消耗在哪,欲望跟到哪。

    如基宇所说:不是我带着它,是它缠着我。

    作为电影的重要道具,在暴雨夜地下室发水时,它浮了起来,从那一刻逐渐失去份量。


    3.富人家的狗

    宠物们平时在家里四散游荡,可社长回家时都齐齐冲过去讨好,它们明白谁是真正的主人,谁赏饭吃。这场戏也说明了富人家的地位次序:前面是三条狗出场,后面跟着的是保姆。

    嗯,有宠物狗的合影,没有保姆的照片。


    4.太太抽出的钱

    -太太:本来想付和敏赫老师相同的薪水,考虑物价上涨,就调高时薪了。

    -基宇:谢谢

    资本剥削的小手段,因信息不对等,降低经济成本的同时暗示基宇占了便宜,后者自然不会将这种事与介绍工作的敏赫讲。太太得了便宜还封了口。而基宇呢,于里是心机、于表是体面问题,都是人性。


    5.地下室的秘密暗示

    影片第一次展示地下室场景时,

    就已向观众暗示玄机。

    在保姆接梅子汁的场景中,太太从后面走来,保姆手部伸向柜侧的小动作,非常容易被忽略掉,其实是在下意识地保护储藏柜后隐藏的门、保护她的秘密。

    手是不会撒谎的,此时演员的表演,是心理动作与形体动作的完美统一。是个人就能做导演,可能做好导演的我觉得都不是人类。


    6.阶级之门

    在游戏中,所有向上通道都有关卡。

    在电影中,一种具象的展示,就是门。

    古代讲宅,以形势为身体,以舍屋为衣服,以门户为冠带。

    冠带,门面。

    富人家有几道门。穷人家根本不关门。

    你回想一下地下室: 敏赫来地下室拜访,径直而入,没敲门。

    基宇去面试,从家中径直而出,没有门。

    所有地下室场景中都没有表现过门,

    沾边的装置可能就是不停喷脏水的马桶盖。

    有门才有家,大门常打开那是XX欢迎你。

    社长家的地下仓库,没有门。

    黑暗的时候,干脆就是个洞口。

    而在地下仓库,橱柜后面拉开铁板时,背景音乐叫The Hellgate,

    地狱之门。

    能挡住人的不是墙,是门。


    7.下沉的阶级

    潮湿、无力、难过。


    8.多颂的抽象画

    在多个场景中,弟弟多颂都在画同样的内容

    -这画的是猩猩吧?

    -这是自画像

    -我就知道,以大人的眼光无法理解..

    这段对话导演给出了暗示,画里滴流圆的大白眼睛,更像那只“蟑螂”。


    9.社长的观察力&保姆的谎言

    坐到社长这个位置

    阅人无数自然就有了观察力。

    他可以通过你的言行举止,发质皮肤,走路打扮做出判断,然后分门别类的给你贴上标签,对症下药。

    不过方法论的缺点是,容易产生盲点。

    在车内场景部分:

    -社长说保姆很能吃,一人顶两份。

    台词内容对接发现地下室的秘密之后:

    -所以你在厨房偷拿东西来养你老公?

    -才不是,他吃的全都是我用薪水买的,真是冤枉

    一般来讲语言中否定+二次肯定,是心虚的掩饰行为。再从肢体语言看,保姆是撒谎。


    10.太太-虚情假意

    保姆在看多颂的画时,

    基婷要求与太太单独聊聊。

    太太说保姆是一家人,其肢体语言为环抱

    基婷第二次要求时,环抱手势顺势改为推走

    一家人?怎么可能。不说还好。


    11.富家女儿

    多慧在家里是最不受关注的女孩

    父母对弟弟的纵容,各种细节里让她很难平衡。

    她渴望爱,需要别人关心。 可年轻女孩在成长中对爱的感觉是混淆的。

    在不平衡的环境中,一个十分需要关怀的女孩,

    很容易贴近陪伴她的人,喜欢上对方。 一个人缺失的东西就会用其他手段去弥补,

    她想要的是陪伴。 所以多慧与之前补课的敏赫发生过什么?


    12.我们和他们

    -不是“有钱却很善良”,是“有钱所以善良”。

    -如果我有这些钱的话,我也会很善良,超级善良。

    -没错,你妈说的对,有钱人本来就很单纯,没烦恼。

    -有钱人家的小孩连衣服都没有褶皱。

    -钱就是熨斗,把一切都烫平了。

    基婷吃了半天的零食发现也是狗粮。

    有天分并最像上流的她没有活下来

    富人家男性强势一些

    穷人家女性强势一些


    13.飞弹按钮

    地下室一家与保姆是同一阶层,

    毕竟都是跟风做黄过古早蛋糕店的人。

    当他们接触到更高阶级以后,都在心理上改变了自己的位置,觉得自己不一样了。

    人性的恶劣在于,就算处于同一阶级,稍微占有一点优势,便会利用对方的弱点或者渴求,耀武扬威,敲诈勒索。

    其实,就像遮挡光线的太阳镜,戴在脸上改变的是自己的视觉与心境,太阳从来没有为谁开过滤镜。


    14.印第安羽冠

    羽冠也有等级之分

    在印第安文化中,黑色羽冠使人联想到权贵和死亡,而南美金刚鹦鹉的紅羽则表达了善意、能力和富饶。如果当地居民都有资格佩戴紅羽,那么黑羽將凸显其尊贵,也就是说,在一个阶层当中,越多的人佩戴的是紅羽,則表明這個阶层社会等级越低。


    15.金基泽

    作为一家之主

    金基泽会用计划安抚行将崩溃的家。

    力所能及的保护好子女、老婆。

    只要活着,就有快乐。 只要省钱,吸吸杀虫剂又如何。 他明白这个社会是什么样子,早已接受了游戏规则。

    作为司机

    一般来说大佬的司机有几个特点:

    话少会聊,嘴严懂分寸,穿着素气。

    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看的不看。

    金基泽作为司机却总回头说话,不光吓唬社长,也让我紧张。

    还会问爱不爱老婆的问题,对社长来说,这是一个下人问了朋友该问的问题。

    作为人

    暴雨夜在临时休息馆熄灯后,

    明明看不见,却还要挡上眼睛。

    想要遮住的,是人的尊严与心。


    16.蛋糕

    太太回忆多颂一年级夜晚见鬼时偷吃的蛋糕,与这次生日趴为同一款。

    生日蛋糕是创伤提示物。

    一般治疗儿童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需要根据个体进行心理教育,大概分为三个阶段:

    1.稳定阶段 2.创伤复述阶段 3.整合与巩固阶段

    台词: “这是让多颂克服创伤的蛋糕 所以务必要麻烦杰西卡老师”

    使用蛋糕属于第三阶段里的“创伤提示物现场暴露”手段,至于效果会怎么样,我持怀疑意见。

    看着倒是很好吃。


    17.关键词的关键词

    重复是一种强调暗示,不算镜头语言,

    全片台词:

    「计划」出现18次,「味道」出现12次,「石头」出现5次。

    「石头」是青年向上的欲望

    「气味」是富人画的圈

    「计划」是人给自己的麻醉剂

    当人无力控制生存环境时,会执着于某个概念,通过把概念固化来对抗自己的不安全感。借此成功给自己制造了一种幻象:不可预测性已被所驯服。

    穷人多讲计划,富人逍遥自在。

    青年人常梦想更完美的世界。几时我们失去这个梦想,人类的进步也就会立刻停止。可现实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出现,虚荣、地位、利益,人类是一部不断为了争夺资源而产生冲突的斗争史。一些人从现在开始躺着什么都不干,所得被动收益是另一些人一辈子也赚不到的,这就是阶级。千里马不一定找到伯乐,彩票一定不会中奖。社会阶级决定人的意识,都说好的事情不一定真的好,所谓的三观也不过是一些人的圈。

    想起影片开场的第一句台词:

    这下完蛋了。

    活着吧,没有计划的人不伤心。

     2 ) 《寄生虫》的一些细节分析

    1.基宇伪造资料上的毕业大学延世大学,是导演奉俊昊的母校,他是该校88级的社会系学生。

    延世大学与高丽大学、以及基宇父亲提到的首尔大学是韩国公认最著名的三所超一流大学,只有高考成绩在前百分之一的学生才有机会被录取,近年来的韩国失业青年多在百万计(截止2018年韩国总人口5164.00万人),像基宇这样的家境,只有考上这种顶级名校才能找到一份改变阶级的机会,所以这也是他足足考了四次高考都没成功的原因(目标定得太高)。

    2.朴夫人在给基宇包工资进信封时,偷偷抽了几张钱币出来,却谎称给基宇的工资要比敏赫多得多。

    敏赫眼中单纯的夫人其实也藏了点心眼。

    3.石头

    敏赫送来石头的时候,说他家中各处都塞满了各种奇石,就数这块最能带来财运和好运,但他的真正意图其实是:

    这块石头是假的名贵奇石(片中有个画面,基宇在被水淹没的家中,看着本该沉底的石头慢慢地浮出水面。这可能就是基宇脑袋被猛砸石头,却没死没傻的缘故),只是从地摊这种地方随便买来编个理由欺骗基宇,让他代替自己去当补习老师看着多惠的。

    至于为什么选他呢?因为多惠是绝对不会看上他这种穷人的。

    原图太暗,图片经过调亮处理

    基宇说这块石头一直在“粘着”他,是一种象征手法,这块石头就像敏赫所说,在电影中代表着“运气”,敏赫带着这块石头前来邀请他当富人家老师,才会有接下来的一切,但运气往往也携带着相应的风险,就像奇石,静可以当景观欣赏,动可以成为杀人利器。

    基宇一家抓住了“石头”的财运,但欲望却越发膨胀,儿子当了老师,就想让女儿也当老师,然后变本加厉,欺骗富人家把司机和佣人炒了,替换成父亲和母亲,在富人离去的豪宅中撒欢,最终这一系列张狂的破绽导致了悲剧事件的发生,暴露出是假石的“石头”被基宇拿去富人家中成为了杀人利器,而财运也完全转变成了凶兆。

    PS:再度补充下奇石,说它是假的名贵奇石,不代表它的原材料就不是石头,可能是假山里利用青石、石笋、湖石、黄石,以及钢筋混凝土水泥制作的人造石头(也可能像是浮岩这种,内部多孔,材质较轻的天然石头,不过感觉可能性较小) 块头不小,内部多为空心,但本身仍是有一定重量的, 后面基宇曾单手拿着石头,这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

    原图太暗,图片经过调亮处理

    当基宇把石头放回山上小溪,石头却没有浮起来,与前面漂浮场景相悖时,要注意下,这个场景前面的画面是什么?

    是基宇躺在沙发上睡觉,旁边放着他的计划。

    原图太暗,图片经过调亮处理

    放下石头和救回父亲都是存在于他陷入梦境中所幻想的事情。(打光也很近似)

    但在现实里,他真能放下吗?真能买下那座豪宅吗?不言而喻。

    4.小儿子

    富人家的大女儿多惠曾说过,小儿子多松的艺术细胞全是他的人设,为了博取父母关注而装成自己是生活低能、艺术天才的样子。

    伪装的小儿子遇上更强势、聪明的基婷,自然就现出原形、被治理得服服帖帖,片中很多细节其实都在表现小儿子有点畏惧基婷的威严,例如第一次上完课,马上毕恭毕敬地给基婷行礼;在上课途中从不耍闹,听见爸爸回来,就马上跑出去。

    基婷从小儿子口中套出些事情来应付女主人,自然不难。

    关于小儿子究竟为何破解完女管家老公的摩斯密码,得到信息,却不告诉大人,有两种可能性:

    (1)他理解错了信息,因为他破解出来并不是help(帮助)而是holp的区别(香港影院翻译版本,表示错译);

    (2)作为一个从小就懂得在大人面前伪装的早熟小孩,他压根就不在乎,只当这是游戏。

    5.富人家男主人闲聊说女管家唯一的坏处就是吃两人份的饭,而且小儿子一年级见鬼也是因为女管家老公半夜起来偷吃东西,但女管家却跟主角一家撒谎,说她老公吃的都是自己工资买的。

    6.雨夜,女管家脸上的伤,很可能是被她口中老公的追债者所打的,因为她提到“四年了,那些追债者还在找他”,只有逐出豪宅,刚被骚扰才会这么清楚。

    PS:女管家在刚进门的时候就有伤,并不是拉完地下室柜子后才受伤的

    而且也不是过敏症状导致的,仔细看女管家脸上,是很明显的打伤。

    图片经过调亮处理

    7.多松的画

    多松的自画像画的其实是当初半夜吓到他的“鬼”。

    因为这个“鬼”,生日当晚,即使倾盆大雨,多松也始终坚持带着帐篷到外面去住。

    多松在基婷课上画的这幅新画也预言了生日轰趴上的屠杀。

    脸上的血、蓝天白云

    8.富人家大女儿多惠吃基婷的醋,基宇说基婷是玫瑰(rose),你就是……后面隐去写在本子上的,很可能就是《泰坦尼克号》的女主角rose。

    表示基宇和多惠的爱,像电影里面的Jack和rose一样至死不渝。

    9.富人家大女儿因为父母较偏爱受过伤的弟弟,比较缺爱,很容易爱上像基宇,敏赫这样主动接近、关心的同龄帅哥。

    10.富人女主人和男主人在沙发上做爱的时候,提到毒品、廉价内裤是因为,男主人说这里沙发像他车子的后车位,他们互相在玩假装前任司机和吸毒女友车震的把戏。

    11.链球亚军

    因为妈妈是链球亚军,身体素质是基宇一家中最好的,所以当父亲佯装要打她的时候,她说“要是真的,你早死了”。最后发狂杀人的保姆老公也是靠她才解决的。

    12.阶级的狭隘

    在片中,基宇一家有两次在靠窗的饭桌上吃东西的画面,都遇上了小便的醉汉。

    第一次妈妈建议张贴禁止小便的贴士时候,爸爸拒绝了,在女儿告知要吼一吼的时候,又拒绝了,这是一场很有意思的戏,表现了父亲的隐忍性格,儿子也很是无动于衷,直到儿子富有的朋友敏赫前来呵斥,才大赞说“很有魄力,果然是大学生”。但其实呵斥醉汉随地小便和学历压根就没有什么关系,而且他们作为地下室主人更有理由呵斥,只不过他们作为穷人阶级,内心比较怕事、卑微罢了。

    所以当他们进入富人家帮佣,误以为成功“跻身上流”的时候,第二次饭桌吃饭,儿子二话不说就要拿敏赫送的奇石砸醉汉,内心顿时充斥着高人一等的骄傲,越缺少什么就越炫耀什么,但其实两次的他们并无差别,只是初尝到了点甜头,本身仍旧是穷人阶级。

    最可怕的是精神上难以逾越的狭隘,没钱时,全家待业在家,好不容易打一些零工赚点小钱,就开始喝酒庆祝,醉汉跑来尿尿,也不敢呵斥、不张贴禁止尿尿的贴士,有钱了,不盘算改善环境、搬离狭窄、恶臭的地下室,只是四处吃吃喝喝,相当满足于当富人的“寄生虫”生活,而不去发展自己。

    精神的贫瘠使他们充当着边角料的角色,在豪宅里,他们是富人的“寄生虫”,在外面,他们是社会的“寄生虫”。

    13.基宇父亲和女管家老公都不约而同地提到曾经投资“台湾古早蛋糕”失败。

    这款蛋糕在2016年的韩国红极一时,短短八个月内就开了数百家分店,但却由于爆出添加化学物品的丑闻,许多店铺因此迅速倒闭。

    基宇一家和女管家老公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宁愿做着“寄生虫”活下去的。

    在曾经也是奋斗者的前提下,“台湾古早蛋糕”等(基宇父亲还提到曾做过炸鸡店、司机)投资的失败,令女管家两口子躲债多年,也令基宇一家彻底磨灭了上进的自信心,甘于昏昏度日,甘于平庸现状。

    14.司机两问社长爱不爱老婆

    这种私人问题,在社长的眼中属于越界之举,是令人厌恶的。

    任何一个刚来的职员向你过问夫妻感情,想必都会感到不快,更何况被问者还是雇主。

    但司机可没想这么多,第一次问是在车子上,社长发牢骚说女管家走了之后,妻子又不会扫地又不会做饭的,这时候司机插了一句“但还是爱她的对吧”,大大咧咧的司机认为这只是朋友之间闲聊,社长却顿时惊愕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这次只是一次无心之举的越界行为。

    第二次司机问,就是明摆着在挑衅社长了,因为此时的他已经被发生的所有事件挤压到一种濒临崩溃的状态,而毫不知情的社长大人却还要他去扮演印第安人,玩这种只有富人才会玩的把戏,于是再度被司机提及私人问题,脸色变得很难看的社长,马上用“把这当作是工作的延长”厉声警告司机,不要掺杂私人情绪,否则就滚蛋。

    这场小冲突发生在生日屠杀前几十分钟左右,显然让穷人与富人之间的氛围变得更加剑拔弩张。

    15.基婷的死亡

    生日轰趴上,基婷的被捅杀,不仅仅只局限于表层的死亡,同时也意味着穷人金家上升阶级机会的消退。

    自始至终,基婷都是金家中最有希望上升到富人阶级的人,她美丽大方、聪明果断、有气势,在片中甚至是没有什么弱点显露, 儿子基宇也说“你跟这豪宅很搭,哪像我们”,但这样一个具有无限未来的年轻人居然就这样死掉了……

    年轻的死亡总是叫人伤感得多,她的去世就像是心头上的重击,彻底断绝了金家富裕(救出父亲)的可能。

    16.司机为什么杀掉富人男主人?

    因为首先,男主人一直在说司机身上有难闻的气味,这个气味在这里是双重语境,一是确确实实的脏味,二是指司机的穷人气味,一种阶级歧视,电影中的气味意义还是比较偏向于第二种。

    男主人对待司机本质上充斥着富人阶级的高傲,说着不是试乘测试,但手上却一直持着半满的咖啡杯,观察水波平不平稳,典型的精致利己主义,表面上很好说话,但一触及到底线,就会开始强烈反击。

    因为男主人平时偶尔有搭乘地铁(闲聊中提到)接触穷人,或者说有没有可能他过去也曾经是一位穷人呢?(阴谋论),直到后面成功逆袭了,就反过来鄙视穷人,看见司机爆粗口面露不悦,私底下和老婆相处时却经常说脏话,而女主人作为一个始终的富人阶级,在象牙塔里被保护得好好的(角色异常的善良、容易相信别人,基宇妈妈说有钱的话,她能比她更善良),所以男主人问她的时候就没闻到。

    PS : 生日快闪那天女主人之所以闻到,主要原因是司机昨晚睡在体育馆中,身上真的有味道,但在站在司机的角度,女主人就像是听了昨晚男主人的话,也对穷人开始厌恶起来,能闻到他的“穷味”。

    其次,司机对朴社长一家的富裕生活感到艳羡,又带着一丝丝愤恨,尤其是作为司机具体了解到他们的生活之后,被男主人话里行间的高贵感频频刺激,但真正的矛盾爆发点在于:

    保姆老公逃出防空洞,捅杀自己女儿事件。

    情急之下,之前所有的憋屈都化为冲动的血刃,尽管男主人的所作所为是人之常情,宏观来看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出格之举,但他就是想杀了他,仅此而已。

    就像豆友有二十一个人所说:

    “这部电影的精妙就在于社长一家做的事情其实都非常合理 但是从穷人的眼光去看 就变味了。”


    恭喜《寄生虫》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国际电影长片以及最佳原创剧本!

     3 ) 从两个相似的片段看《寄生虫》与《燃烧》

    《寄生虫》结尾拉回到现实中

    不出意外地,《寄生虫》引发了一场电影地震。不论是由此带来的资源字幕讨论,还是随之而来的观影热潮,这种小范围内的焦虑式狂欢让自诩为影迷的我感到一种充实与满足。同样的感觉在去年的《燃烧》登场时也体验到过,当然可能没有这么强烈。

    作为近两年来入选戛纳主竞赛的韩国电影,《寄生虫》和《燃烧》之间的比较好像是很多看完两部片子的影迷朋友都乐意去做的事。的确两部片子有一定的可比较性,除了电影节的竞赛经历(尤其考虑到最后全然不同的获奖情况),还都有对贫富阶级差异的指涉、对电影符号学的探究等等。考虑到自己水平有限的事实,我仅对两个片子各自结尾的(可以说是)超现实片段做一点讨论。

    《寄生虫》里,当整个故事尘埃落定,父亲失踪的谜团也随着儿子解码后的信件内容而解开,然后奉俊昊给观众设置了这样一个结尾:儿子基宇给父亲写了一封信,配合儿子的旁白,我们看到了若干年后衣冠楚楚的基宇买下了那个房子,和母亲共同享受庭院里的阳光,并和从地窖里走上来的父亲拥抱,紧接着镜头切给寒冬地下室里的基宇,电影结束。

    衣冠楚楚的基宇买下房子

    父亲与基宇涌抱

    这好像是一个商业片很惯常的设置,当主人公在现实中受到压抑,他只能通过超现实的想象来对接下来的生活抱有希望,这也是导演让观众能够继续抱有希望的一种方法。区别于一般的商业片导演,奉俊昊在这个很短的片段里依然有独到的设计,主要在两点。

    一个是搞定了那块石头的问题。超现实片段开始(也可以视作基宇的梦境开始)出现的是基宇的主观镜头,他将影片中反复出现的那块石头放到了溪流中。这块石头无疑是电影里非常重要的意象,理解可能有很多,考虑到那场暴雨淹没地下室的戏里基宇拿起水里漂来的石头,我愿意把它理解为基宇对自身阶级属性的顾虑。所以结尾一场戏里想象中的基宇放下了这种顾虑,从而毫无顾忌地跨越阶级。我觉得这放在超现实片段里是很高明的。因为我们知道那块石头在佣人的老公砸基宇的那场戏以后就已经不知所踪了,现实剧情里面很难再把它写回来。但作为几乎贯穿整部电影的重要物件,给它设置一个最终的归宿是有必要的。而超现实片段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而且这种抽象又和石头本身象征的东西相呼应。甚至更玄乎一点,我觉得在不同的段落里这块石头的重量都是不一样的,当然这和我现在讨论的重点无关,大家有兴趣可以思考一下。

    超现实片段里基宇最终放下石头

    暴雨回家那场戏里基宇拿起水中的石头

    另一个是对父亲人物弧光的完成。这里先要解释下阶级跨越的具象化。在这个超现实片段里,儿子基宇(和母亲)成功地实现了阶级跨越,最终买下了那栋别墅,但这个跨越的过程是抽象的,是通过儿子对自己的人生规划表现出来的。相比之下,父亲的阶级跨越是具象化的,即从地窖走上来。相似的设置在之前的情节中也出现过,那是佣人想从地窖上来向夫人报告真相,但在出口处被基宇的母亲一脚踹了下去。也就是说佣人一家没有实现的阶级跨越,父亲实现了。

    超现实片段里父亲从地窖走上来

    那么再让我们来系统地看父亲这个人物,他开始很窝囊,有人来家门口撒尿也无动于衷。后来在儿女的计划下有了工作,并对朴社长一家充满了respect(作为对比,佣人的老公直到死都处在这个阶段)。接着因为气味这个细节,父亲的尊严逐步坍塌,并最终犯下罪行,为了不被审判而把自己关在了地窖里。情节发展到这里,父亲好像被永久禁锢在了阶级金字塔的底端,是最后这个超现实段落让父亲实现了阶级跨越,完成了完整的人物弧光。然而超现实最巧妙的地方在于这一切都是假的,影片最后奉俊昊把镜头给了寒冬里呆坐在地下室的儿子,前面的一切只不过是儿子基宇的幻想。现实给了那些企图跨越阶级的人们狠狠一耳光,这种绝望与基宇眼神中若隐若现的希望形成的强烈反差,通过影片留给观众的最后一个镜头表达出来。

    电影以基宇迷茫的眼神作为最后的镜头,让人联想起奉俊昊在《杀人回忆》的结尾以宋康昊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作结,《寄生虫》里饼叔仍旧奉献了神级表演

    总的来说,奉俊昊给《寄生虫》结尾设置的这个超现实段落是很有功能性的,或者说是趋向于封闭的,不管是人物(父亲)还是事物(石头),都有了各自的结局。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部优秀的商业片应当具备的,能符合观众的期待,也能给整个作品做结。那么李沧东在《燃烧》里是怎么做的呢?

    在《燃烧》的结尾,经历那么多事以后,刘亚仁饰演的李钟秀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他把Ben直接约了出来,将他谋杀,并把尸体连同自己的衣服都放回Ben的豪车里付之一炬,最后在寒冬的火焰映衬下开车离开,电影结束。

    谋杀Ben以后的钟秀在寒冬的火焰映衬下开车离开

    这里要插一句,因为就我个人而言,《燃烧》的这个片段是极其震撼的,这种畅快的观影体验甚至超过了电影前面那个备受推崇的夕阳之舞。对比之下《寄生虫》最震撼我的不是结尾的超现实,而是前面父亲谋杀朴社长的片段。所以直接相比两个超现实片段对我而言其实高下立判,我只能尽力保持着所谓的客观理性来讨论。

    回到《燃烧》的这个片段,我观影过程中最感兴趣的是它的真实性。在前面的情节里我们明显感受到李钟秀对Ben的怀疑,在他看来Ben可能是个变态杀人犯,而惠美很可能就是他杀害的。这么看来,最后钟秀用这样的方式为惠美报仇好像是情理之中。但再多想一下,这么做和钟秀的人设是有出入的。不仅因为他作为一个loser作家对Ben这种富豪的畏惧(《寄生虫》就告诉我们瞬间的情绪爆发不会受阶级差异的影响),更重要的是钟秀是一个为了确认仓房被烧掉而找遍方圆好几公里的人,这样的人会因为带着几分想象的怀疑就对Ben下杀手吗?基于这两点我判断这个结局就是超现实的,而这种带着思考的观影体验可以说极其畅快。

    然而我不知道是不是李沧东担心作品太晦涩,他还是在电影里设置了线索。前面所述的结局开始前有个李钟秀坐在窗前打字的镜头。这个镜头是有指向性的,暗示后面的情节是钟秀小说里的内容。换言之,这也做实了后面发生的事是超现实的。我一直觉得打字的镜头值得商榷,如果去掉,让观众根据自己的理解来看待这个结局的真实性会更有意义。

    李钟秀坐在窗前打字的镜头

    这个超现实片段里讲的东西信息量极大,有钟秀和Ben的情感表达(谋杀时的相拥),有钟秀整个行为逻辑引起的思考,尤其是烧仓房和烧豪车的对应,让片子的立意超越了简单的嫉妒和复仇,也超越了贫富阶级的差异和对立。那一刻Ben对于道德与生活的价值体系已经被钟秀所传承,他甚至放弃寻找仓房,而自己创造了一个“仓房”。当然这只是我有限的理解,对于《燃烧》的探讨已经有太多,不缺我这么肤浅的一个。我只是想说《燃烧》这个超现实片段的结局超越了简单的功能性范畴,是趋向于开放的,人们可以对它展开无穷的想象(不仅限于真实性)。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和村上春树的原著里表达的那种多义性是统一的,而一部可以表达文学上的神秘性和多义性的电影实在称得上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钟秀在谋杀过程中与Ben微妙的情感表达

    做个总结吧,我觉得拿这两个超现实片段进行对比可以一定程度地看出《寄生虫》与《燃烧》的区别,奉俊昊与李沧东的区别以及商业片和文艺片的区别。个人而言,这两部电影我都喜欢(都给了五星)。《燃烧》是那种看完以后会不断回想与思考的片子:那只猫的意象究竟有什么作用?仓房到底意味着什么?而《寄生虫》的故事结构与场面调度让我整个观影过程享受其中,看不到大银幕实在是可惜。

    今年北影节的时候和朋友扯皮,我说韩国的电影大师我只认一个李沧东,如果还要算的话就加一个洪尚秀。然后戛纳立刻就给了奉俊昊一个金棕榈来回应我的胡言乱语。其实谁是大师的问题真不好说,但可以确定的是,奉俊昊和李沧东仍然在电影上不断地探索,接连拿出《寄生虫》和《燃烧》这样的作品,这是韩国电影的幸事,也是我们饱受技术原因困扰的影迷的幸事。

    奉俊昊从评委会主席伊纳里图手中接过金棕榈

    写于2019年8月7日

    将要发于公众号 深邃的电影

     4 ) 《寄生虫》背后的韩国寄生史

    看完《寄生虫》,和朋友们聊了聊,大家一致认同这部电影隐喻气息浓烈,达成共识后就丢下了它,没想到这几天翻了翻影评,发现很多人都认为这是在讲述阶级的隐喻,又和朋友们聊了聊,才发现我们一开始就有一点不同的看法。

    我个人的看法是,这电影讲的是韩国史。

    韩国,东亚的殖民地国家之一,它的历史就是一部殖民史。

    让我们从时间线起点说起。

    电影的重要载体是那座别墅,别墅代表的是什么呢?别墅是死的,主人是活的。我们来看人。

    它的第一任主人是谁?很多人忽略了这一点,于是失去了解谜的钥匙之一。

    它的第一任主人叫南宫贤子,虽然这个姓在日韩都有,但从用词来看,我们不妨推测这是一个日本人。

    为什么推测是日本人呢?因为接下来佣人会说,这座别墅是他建的。

    从这个猜测出发,导演专门设置这个细节,是为了什么?

    为了告诉我们,这座别墅,是从日据时代开始的。日本人起先拥有了这座别墅。

    我们来看一则史料:朝鲜日据时期(朝鲜或韩国称为日帝强占期、日帝暗黑期、倭政时代,日本称为日本统治时代の朝鲜)指的是1910年8月29日至1945年8月15日间,朝鲜沦为日本殖民地,接受日本统治的时期。

    接下来,这座别墅的主人是谁?

    是朴社长一家。但在朴社长一家入驻之前,有一个人来到了这座别墅。

    这座别墅的……地下室。

    在地下室里待了四年的男人说,他开了一间台湾古早味蛋糕店,蛋糕店倒闭后,他就搬了进来。

    在朴社长一家进来之前。

    台湾古早味蛋糕在2016年才在韩国大火,但重点其实是台湾。

    1945年日本失败后,台湾也结束了日据时期。

    顺着时间线,接下来进来的才是朴社长一家。

    朴社长一家背后是什么呢?

    答案是两个字:美国。

    朴社长的公司,Another Brick,有一首摇滚曲子叫《Another Brick In The Wall》,从图中能看出来,朴社长的公司就是做电子设备的,然后朴社长一直在问,这个设备和手机能否兼容等问题。

    这是一个现代化的公司,甚至极有可能是一个跨国公司。

    但朴社长家的现代化跨国公司背后意味着什么?

    换句话说,朴社长的原始积累是哪里来的?

    电影里给出了解答。

    片头,当穷人家的小孩去他家时,就看到了墙上的奖状:新奥技术奖,以及《南韩企业攻占纽约》的报道。

    它的原始积累哪里来?

    答案自然是美国。

    朴社长一家是亲美资本的,这一点从很多地方都能看出来。

    不说女儿要学的外语就是英语,单看关于朴社长儿子的两个细节。

    一是儿子身上的印第安控。

    印第安的象征十分明显。

    某种意义上,美国是世界上最大的殖民地国家,当年来到这片土地的人们,屠杀了原住民,获得了大量广阔的土地资源,因此在这片土地上可以有大型农场主,可以有超大规模城市,还有少量的印第安人。

    这样的情况,不要说在中国,在欧洲也找不到,欧洲是宗主国林立的地方,所以更多采用的是莱茵模式。

    顺便推荐一部美剧《黄石》,现在出到了第二季。你想了解美国,有两部剧必须看,一部是《大西洋帝国》,一部是它。巨型农场主,房地产商,印第安裔政客,带着美国的过往和美国的未来,带着这群殖民者和原住民的过去和未来,在这片土地上角逐。土地啊土地,一切问题的核心都是土地。

    那么韩国呢?

    韩国是东亚最大的原住民国家,但在半岛上的两个国家建国时,都分别受到了美国和苏联的援助,因此这两个国家无论是制度的路径依赖还是资本的倾向性都避不可免受到美苏的制约。

    这时我们就能看到朴社长儿子身上的第二个隐喻。

    帐篷。

    朴社长问,帐篷应该不会漏水吧?

    朴社长的夫人说,那是美国制造,应该没问题。

    在美国的庇护下,就没有问题。——这是朴社长一家人的想法。

    那,其它人呢?

    除了朴社长一家外,还有两家人。

    一家是电影的主角,一家是电影的「反派」。

    反派在取得短暂胜利后,模仿了一段半岛北边女主持人的腔调。这一点很多朋友都注意到了,但我们要联系一下接下来的背景音乐,就是他们在庆祝时的背景音乐。

    千万不要忽略这首曲子:《In Ginocchio Da Te》。

    这首曲子翻译一下,意思是:我来给你跪下。

    啊,电影真正的主题已经出来了。

    这时我们不能忽略掉另一首曲子,那就是主角家的女儿去面试时哼唱的。

    这个节奏很耳熟,仔细甄别会发现,是修改了歌词,变成了伪造的身份。

    而原歌曲是什么节奏呢?

    《独岛是我们的领土》。

    我们再来看一段历史——

    《独岛是我们的领土》是1982年由郑光泰所推出的一首韩文歌曲。独岛,日本称竹岛。这始终是日韩的争议地。

    这时我们回想一下,别墅第一任主人是谁?南宫贤子,一个日本人。

    主角家的女儿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唱这首歌?象征意义太明显了。

    现在我们来回顾一下。

    第一点,两家人在地下室大打出手。起因是其中一家已经寄生在朴社长家很久了,另一家也想蚕食。

    第二点,其中一家人哼唱着反对日本的歌曲,另一家人扮演着半岛北边那个国度的主持人。

    那么答案是,两家人的大打出手,很可能是一场发生在半岛上著名战争的隐喻。

    如果时间点还不够明朗的话,我们来看看别墅的第三任主人。

    德国人。

    德国这个设定就明确说明了一切。

    那场著名的大战之后,韩国需要发展经济。正在这时,因为冷战加剧,东德中断向西德派遣劳动力。这时,西德和韩国达成协议,西德提供经济援助给韩国,但韩国必须派出大量的劳动力到西德。按照统计,韩国前前后后派的劳动力有几十万人次,而1965-1967年劳务外汇收入分别占韩国外贸额的1.6%、1.9%和1.8%。

    当德国人的意义被确立了,两家人大打出手的象征意义就更明显了。

    是的,这就是半岛上的那场战争。

    然后呢?

    然后主角幻想着,有一天他可以买下那座别墅,救出在地下室的父亲。

    前提是,等他有钱。

    这时我想到温铁军先生说过的一段话——

    很多国家形成的政治主权,是通过交易方式获得的,因此,他们在经济上就根本不可能建设发达国家的经济基础,因为国家经济资源已经被交易掉了。这些经济资源被谁资本化、货币化了呢?被原来宗主国拥有的跨国公司。因此,这些国家就只有在宗主国恩赐、资助的时候,才能维持这种西化上层建筑,如果宗主国不给钱,西化上层建筑就会立刻垮掉。

    所以别墅指的是什么?

    别墅就是半岛。

    《寄生虫》说的是韩国的寄生史。

    因为是寄生,所以这一切都只是幻想,故事最后,他们仍旧窝在过去的小屋里。

    原因是,他们没钱。核心是,他们的钱是宿主们给的。

    所以当我们推测南宫贤子是日本人时,这个假设是能说得通的。从这个假设出发,能看到接下来的一系列猜想都能各安其职。当然这只是一家之言。

    你非要说阶级,那也是阶级,但这不只是韩国社会的阶级,奉俊昊拍的不是现实主义,而是一则《让子弹飞》式的韩国史寓言。

    感谢张锦云同学,在写作本文时他给我的论点提供了一些重要论据。


    来公众号「书林斋」(Kongli1996)、微博「孔鲤」及豆瓣「孔鲤」。

    我写,你看。

     5 ) 《寄生虫》与《燃烧》:阶层悲剧的偶然性与必然性

    (发表于“澎湃·思想市场”)

    张泠

    一.“气味”,一种阶层标识?

    多年前,在美国的爱荷华城公共图书馆,我在书架前浏览,忽闻一阵刺鼻气味。回头看时,是一位风尘仆仆的流浪汉,看似多时不曾洗衣洗澡。周围的美国人,若无其事地慢慢散去,无人掩鼻或露出惊讶神色。另一次在国内,与人类学学者朋友乘长途大巴车。一种刺鼻气味慢慢蔓延,车内封闭空间,几乎令人窒息。忽听司机大吼一声:“谁啊!把鞋穿上!一车人都快被你熏死了!”

    这是两个关于令人不适的气味的片断,当然,更关于贫穷:气味成为区分社会阶层的标志。尤其都市空间中,人际物理距离远较乡村为近,尤其在摩肩接踵的公共交通工具如地铁与公车、或公共空间如办公室中 。体面出行的人们按时洗澡、换衣,也使用香皂、洗衣液、芳香剂、香水、口香糖等,试图令自己的气味变得令人愉悦,或起码不引起负面注意。 带有浓重气味的人,多因体力劳动而出汗较多,或无按时洗澡洗衣的条件,及为居住环境所累,甚至居无定所。各种资源被商品化的社会空间,“无异味”对一些人来说甚至是奢侈。比如蔡明亮电影《郊游》(2013)里,举广告牌卖高级住宅的小康与两个孩子睡在无水电的棚屋,在公共厕所洗漱。陆奕静扮演的超市员工注意到小康女儿头发的异味,帮她在超市洗手间洗头发。

    资本主义的现代都会,社区层级也可通过气味区分。中产阶级社区或商业区的气味被辛勤的清洁工人以各种化学制剂除去,成为“无味”的“透明”空间。贫困社区则充满各种混杂气味,这适用于芝加哥南部Englewood社区,或纽约哈莱姆与布朗克斯的部分社区。记得某年夏天在意大利巴勒莫开会,一位同行学者邀大家看世界杯比赛,我们穿过富丽堂皇的大街,在破败的后巷找到一片空地,看投影转播比赛。四周散发着垃圾气味。

    这些联想,都因韩国导演奉俊昊电影《寄生虫》(2019)衍生而来。《寄生虫》关于住在贫民区半地下室贫困家庭的一家四口,因机缘巧合及高明骗术,为朴社长及太太的巨富之家打工,却因为偶然揭开地下室的秘密,而引发一系列悲剧性后果。这是一个旗帜鲜明的关于贫富分化的故事,但导演本意只是呈现,并非为了批评富人为富不仁,也不是为了批判制造贫富悬殊的社会结构。这里没有真正的“坏人”,悲剧的发生由于误会与巧合的阴差阳错,并不一定必然。

    如何在片中体现贫富差距?如许多观众注意到的,《寄生虫》中最显而易见的元素是强调“气味”。此处富人之所以为富人,并非他们“香”,而是他们“无异味”。对秩序与整洁的追求成为标准,包括视觉的与嗅觉的——朴社长担心女佣离职后,几天之内家里就会变成垃圾场,“我的衣服会发出臭味”。穷人之所以为穷人,是因为他们有怎么洗净衣服也无法摆脱的“异味”。他们的“穷味”,据妹妹基婷说,是久居半地下室的霉馊酸腐味。何况,窗外常有醉汉在电线杆旁小便;遇上暴雨,全城的污水会涌进他们的家,混杂着马桶涌出的污物。这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穷味”,穷人一家身在其中或许感受不到,到了豪宅、豪车里便显得刺鼻,被多颂迅速辨识出来、被朴社长轻蔑地描述。最后,也是因“气味”造成屈辱、愤怒、杀戮。

    气味为阶层与其他歧视提供“合理化”借口,如冯小刚电影《芳华》中“出身不好”的何小萍,因家庭无条件经常洗澡、搭长途火车而被其他文工团员取笑有“馊味儿”。而且这“异味”已成为象征性羞辱手段,即使在她能够按时洗澡时,也被舞伴以此理由嫌弃而不愿与她搭档。若说“气味”只是《芳华》“歧视链”中的因素之一,它在《寄生虫》中则举足轻重,凌驾于其它阶层辨识、歧视与张力细节之上。因此有观众质疑:真正的阶级隔阂绝不仅仅是片中反复强调的气味,而是言行举止、话题、世界观等方面的鸿沟。“气味”只是表象,贫民窟里的基婷换装即可扮作出身优渥的伊利诺伊大学毕业生而获得朴社长一家绝对信任不合常理,其实几个眼神几句对话便会将自己的阶层身份出卖。因此,有中国观众对《寄生虫》的批评为:从获奖的日本导演是枝裕和电影《小偷家族》到这部“诈骗家族”,奉俊昊投机取巧,从“气味”入手,对阶级差异猎奇呈现,设置机械,表现夸张直白,缺乏更有力的社会批判与更有反思空间的隐喻——当然,《寄生虫》是部手法娴熟的商业片,不必对其思想浓度与社会指涉期望过高,但它得到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的艺术肯定(上一次获得金棕榈的商业电影,是美国导演塔伦迪诺1994年的《低俗小说》),也是历史上获得此奖的第一部韩国电影。这自然影响到影迷对它的预期及对戛纳电影节奖项权威性的质疑,出现“戛纳今年是荒年”、“评委趣味有问题乱评奖”之类的批评,更有影迷为李沧东电影《燃烧》去年在戛纳的遗珠之憾抱不平。

    二.地下密室、枯井与“塑料大棚”

    若说《寄生虫》有夸张的戏剧性,《燃烧》则更多文学性:李沧东自己为作家,影片也取材于日本作家村上春树小说《烧仓房》与美国作家福克纳小说《谷仓燃烧》。它充满抒情,隐喻,气氛的渲染与铺陈,生活细节与质感的从容不迫的描绘,值得品味与思考的“闲笔”。喜欢《寄生虫》的观众会认为《燃烧》节奏太慢,能领悟其妙处的影迷会欣赏其“隐忍,克制,思考,洞察”。尽管与李沧东之前的电影《薄荷糖》(1999)、《密阳》(2007)、《诗》(2010)相比,《燃烧》更多了些奇情色彩,甚至使用了一些类型电影手法,社会批判的广度和面向有收缩,但并未流于表面,力道仍在。

    《燃烧》与《寄生虫》都有与社会阶层相关的强烈空间隐喻。除了我们熟知的城市物理空间的横向/平面分区:富人区与贫民窟;还有纵向区隔:富人身居高处,如清幽山顶或豪华公寓顶层,可俯瞰城市芸芸众生;穷人则栖身半地下室、地下室、甚或不见天日的地下密室——社会“上层”与“底层”的空间化对应。如此,“异味”乐于光顾穷人的住所,阳光却恰好相反:《燃烧》里,即使惠美并非住在地下室,每日阳光也只短暂地路过她租住的狭小凌乱的房间;《寄生虫》里朴社长一家,享有整个大落地窗的阳光。本的高级公寓简约如旅馆,有上中产文化对整洁的执念;惠美原本凌乱的房间在她消失后也是如此整洁,是可供观者猜测的关键关联。

    《寄生虫》中另一与空间、阶层相关的,为“主仆界限”代表的权威性。朴社长在豪车后座区域发现女性内裤而辞退尹司机,认为他在自己车上、尤其后座自己的空间乱搞为“越界”。判断金司机是否“越界”,则是要保持主仆而非平等朋友关系,不可推心置腹交谈,尤其忌讳开玩笑与质疑上司。金司机两次问他是否爱太太(在车上与多颂生日会扮印第安人时),第一次朴社长大笑,已有上中产阶级被“窥探”隐私的不适;第二次则面有愠色、公事公办地告诉金司机“今天算加班”。

    《寄生虫》中的半地下室与地下密室,都是剧情中写实的栖身之所,《燃烧》中的枯井与塑料大棚,都似乎确有其事,又模棱两可,写实与隐喻兼具。钟秀多次向不同人物求证枯井的真实性,得到自相矛盾的答案——其实答案或并不重要。钟秀与惠美看到彼此的特别之处,如在枯井中见到施救者。可惜,终究在各自的枯井中挣扎,可能并无出来的一日。迈尔斯·戴维斯爵士音乐中,夕阳光线下,惠美除去上衣的纵情舞蹈,似乎已是她与世界相处的最后美好时刻,大家都不知道,她会是下一个“塑料大棚”。但无论沦落半地下室还是地下密室,除了个人(金司机与雯光丈夫)做生意跟风误判,也在于敲骨吸髓的跨国资本主义金融信用体系及与黑帮密切相关的肆虐的高利贷行当。惠美之所以沦为“塑料大棚”,也部分因为消费主义风潮与信用卡透支政策鼓励的过度消费的陷阱,她的“身价”成为“负资产”,因而在资本主义体系失去“人”的“价值”。而本是“超级价值”的。

    钟秀对惠美谈起本:“年纪轻轻这样生活,韩国为什么有这么多盖茨比”……开豪车、住豪宅的本,生命太过餍足和空虚,有种倦怠,也有种傲慢的偏执,想像自己如神、如自然法则一样一切尽在掌控、不留痕迹地烧掉那些大家都不屑一顾、影响观瞻的“废弃塑料大棚”。“盖茨比”们对底层的有限兴趣,是一种猎奇,如去非洲,或者去动物园。两次聚会中,本的富人朋友们如看猴戏般围观先后两个底层女性的表演,无论“大/小饥饿”的舞蹈还是讲述自己接待中国游客的情形。本礼貌微笑时忍不住打哈欠,前后两次,都在钟秀的观察之下。他的厌倦,意味着又一个“塑料大棚”要被烧掉,才会新鲜、刺激、好玩。本做事的原则是“好玩”,享受就好,在他看来,钟秀太“认真了,不好玩”(这大约也是李沧东的自况)。本的“盖茨比”本质,蕴含在隐性细节里,草蛇灰线,若隐若现。朴社长一家的“亲美”新贵气息,则堆积在表面,如日常说话不时夹杂英文单词、朴太太在美国网站购买多颂的帐篷认为“美国制造,必属佳品”、多慧补习英语、多颂被送去参加童子军而迷上印第安文化、基宇与基婷要化洋名Kevin与Jessica来获得朴太太信任、朴太太因基婷扮演的杰西卡在美国大学学成归来而放心聘为多颂的美术老师进行“艺术治疗”。至于“底层”人物,《燃烧》中钟秀的设置也突破一般“挣扎着生存、没有精神层面”的刻板印象。他大学时学“创意写作”、打算写小说。现实已是迷局,其他人或是故事的主角,或是编故事的能手,他则显得太过真诚。而这种或许有点朴拙愚钝的真诚,恰是《寄生虫》缺乏的。

    《燃烧》的剧本写作非常缜密,层层铺陈,种种暗示,留给观众许多想像空间。影片开头钟秀父亲收藏的刀具、粉色女士手表、若无还有名唤Boil的猫,都是贯穿的线索。本家装修精美的洗手间的抽屉里,会出现底层女性的廉价首饰,他的战利品。他也会拿出精致的化妆箱,给受宠若惊的底层女性画眉,这或许只是另一个“塑料大棚”的临别仪式……这种外表优雅、内里邪恶的强烈对比本身,有触目惊心的力量。而装满了阴暗秘密的水库,也出现在李沧东另一部电影《密阳》中。奉俊昊在《寄生虫》中埋的线索,有朴社长称“以前的女佣(雯光)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唯一缺点是吃太多,每天吃两人份饭”(与后来地下密室中雯光对忠淑称自己用工资养丈夫的说法矛盾),也有多颂受到创伤后的绘画——朴太太以为是多颂的自画像,其实是导致他创伤的雯光丈夫。

    三.谁是“寄生虫”:贫富与善恶

    《寄生虫》与《燃烧》都是关于韩国社会的贫富分化,都有穷人因愤怒持刀杀人的情节,但呈现方式与关注议题迥异,前者以三个家庭的关系制造惊悚情节剧,后者以三个年轻人的关系关注青年的现实与精神困境。以片中富人角色而论,《寄生虫》中朴社长夫妇为依靠科技创新而跻身上层的新贵,被表现为辛苦创业的“无辜”者(对家中员工无有剥削行为,太太更是善良单纯,即使朴社长偶尔摆摆雇主的腔调,似乎也罪不至死),并未背负资本主义的“原罪”。导演奉俊昊在访谈中说他想破除人们在韩剧中获得的对上层人士的刻板印象,选择朴社长夫妇的演员塑造友善、有教养的形象。《燃烧》中的年轻“盖茨比”本则更为复杂:莫名来源的巨额财产、“old money”的漫不经心、不必工作的慵懒,无论是“富二代”还是依赖当代跨国金融资本主义的食利阶层,本都更似“不劳而获”者。他对来自底层的青年惠美与钟秀表现得温文尔雅、进退得体,背后,则有更为阴暗的计划:烧掉废弃的塑料大棚——除掉那些无人会注意到的底层少女、当代新自由主义消费主义社会中即使劳作也薪资微薄可轻易被置换、没有消费能力的“新穷人/废物/垃圾”。在传统生产型资本主义社会中,用进步的观点看,不劳而获的人被视为“寄生虫”(如本);消费型当代资本主义社会中,盛行的新自由主义逻辑中,有一个逆转:即使靠自己劳动生存的“底层”,因消费力低下,也被视为富人的“寄生虫”(惠美)。社会达尔文主义与法西斯主义的幽灵换了一副面孔存在,以“自然法则”掩盖非人性化的“丛林法则”的振振有词也从未改变。这是惠美与钟秀们面临的现实。

    这些思考,是属于李沧东的。奉俊昊的《寄生虫》欠缺这样的深度,更依赖精心设计的戏剧冲突推进顺滑的类型电影节奏,人物(尤其穷人金司机一家四口)只为生存挣扎,从未思考过生存意义,或造成自己生存境况的结构性原因。这只是种求生本能,如全家人在朴社长的客厅里酒醉时忠淑嘲讽并激怒金司机的:他们只是“蟑螂”般的“寄生虫”,卑微地躲避人和阳光,无法摆脱失去尊严的无力感,但极端愤怒时可以是摧毁性的力量。《燃烧》中则都是善感的思考型人物,无关阶层。他们有关于“小饥饿”与“大饥饿”的讨论:处于社会底层的惠美与钟秀在“小饥饿”中挣扎(关于身体的、物质的饥饿),而由于善感和孤独与对不公结构的困惑,亦在“大饥饿”中,即,探究生命意义。

    《寄生虫》是类似奉俊昊前作《雪国列车》(2013)的概念化寓言,更像话剧:时间、场景(主要是豪宅与半地下室两个对比强烈的家庭空间)、人物、戏剧矛盾集中。导演也坦言最初想写成话剧。可惜其话剧形式流于表面,所有精力都用来构建情节,缺乏话剧中人物性格、思想、情感深度的挖掘与激烈对峙,及有深意的潜台词(可参考瑞典导演伯格曼电影,如《秋日奏鸣曲》)。此处顺畅、高效的摄影与剪接都为叙事服务,保证其娱乐工业流水线作品品质,杜绝一切与叙事主线无直接关联的日常生活细节质感的“闲笔”,也因轻视与现实问题的对照关联,而成为自说自话的封闭世界,三个家庭似乎活在只有他们的社会真空里。剧情与细节的不合理之处被强烈紧张的不间断戏剧冲突掩盖。诸多符号堆砌之下,人物几乎成为提线木偶,忠实完成导演交给的叙事职能,也便难以有被观众认同与情感代入的可能(或者说,只有在某些境况与场景中才会稍有代入感,如金司机与妻子忠淑一家在朴社长家的客厅里喝酒谈及“钱如熨斗,可将一切褶皱熨平”,或随雯光进入地下室见到她丈夫的震惊)。

    《寄生虫》中有些“黑色喜剧”的夸张桥段有时故作幽默而显得廉价,比如基宇初次给多慧补课在朴太太面前忽然握住多慧的手腕告诉她“考场如战场,脉搏不能乱”,比如金司机与基婷、基宇一起失足滚下地下室被雯光录像,比如雯光戏仿北朝鲜播音员嘲笑跪地举手投降的一家四口,再比如两家人为了争夺手机翻滚着厮打作一团……伴以夸张造作的音乐,确有丑化穷人达到戏剧冲突与喜剧效果之嫌,肥皂剧式的哗众取宠 。

    对于背景、观念不同的观众,《寄生虫》工业化的八面玲珑使得它被解读出完全不同的趋向:有人认为它丑化矮化穷人;有人认为它美化富人同时仇富(“无辜的富人太惨了”);有人认为奉俊昊的中产阶级经验与世界观使得他隔岸观火、隔靴搔痒:对上层鄙夷,对底层恐惧,因而构建出一个“富人傻、穷人恶”的社会模型。这个模型将贫富差距道德化:富善穷恶,贫穷成为原罪。因此《寄生虫》看似关注贫富分化问题,却将社会问题(如新自由主义资本主义带来的贫富差距、分配不公、阶层固化、高利贷、失业率、缺乏社会保障体系等)去政治化、泛道德化,而道德标准又松懈混乱考验观众:金司机一家人觊觎尹司机与雯光职位而陷害他们、欺骗雇主、基宇背叛将多慧托付给他的好友敏赫、杀人者可以逃脱等等……也有观众对片中草菅人命的杀戮感到不适,认为导演以轻浮游戏的态度消费贫穷者的苦难与沉重的社会议题,将之变成血腥暴力的感官刺激、悬疑娱乐,还要故作悲天悯人。而片中基宇要令父亲重见天日的美梦,竟是遵循新自由主义个人成功学的欺骗性范本与游戏法则,如拉磨的驴子面前那根胡萝卜:自己发财,买下这栋豪宅。

    成长于中产之家的奉俊昊大学学社会学,后在韩国电影艺术学院学电影制作。他九岁时看法国导演亨利·乔治·克鲁佐的惊悚冒险片《恐惧的代价》(1953),毕生难忘。14岁立志成为电影导演,喜欢画故事板,也喜欢漫画。他对侦探犯罪故事兴趣浓烈,电影教育除了1970年代美国电影(如斯皮尔伯格、弗兰克海默、吕美特、施莱辛格导演的电影等),还来自希区柯克与韩国导演金绮泳(1919-98),影响到他选择拍摄商业电影。奉俊昊电影如《杀人回忆》(2003)、《汉江怪物》(2006)、《母亲》(2009)等都体现对韩国历史、社会、政治问题的视野,但大都停留在表面和直白寓言层面,最终服务于“好看的”类型电影。 奉俊昊的电影偶像之一金绮泳在朝鲜战争及冷战时期为美国新闻处拍宣传片而累积电影经验,后来擅长拍摄怪异恐怖悬疑电影,时常融入对女性幻想的情色因素,其作品以《下女》(1960)最为知名,这也是由阶层差异的表象引发的家庭伦理恐怖情节剧,一种去政治化与阶级化叙事,融入表现主义与超现实主义色彩的电影奇观。《下女》的结尾,男主角说:“这桩悲剧可以发生在任何人身上,比如你我”——对偶然性的强调,在《寄生虫》中得以延续。如果说《燃烧》中因贫富差距产生的杀戮是社会矛盾的必然,《寄生虫》中的更像是去政治化的偶然巧合。如奉俊昊所言:即使没有坏蛋,不幸也可能发生,这是个不可预期的悲喜剧。

    在奉俊昊看来,在这个资本主义统领一切的时代,我们无路可走。不只韩国,全世界都如此。他希望这部有滑稽、有恐怖、有悲伤的电影“令观众看时想跟朋友喝杯酒聊聊它引发的一些想法,别无所求”。可见导演与全球资本主义结构是妥协的,渗透片中的是一种轻描淡写的、布尔乔亚知识分子的虚无与犬儒,并无“电影可以促使观众思考、批判进而改造现实”的野心:反正资本主义就是如此,分析与批判它毫无意义,描述表象并接受现状且为观众提供娱乐即可。这种上中产背景导演以商业电影手法关注底层的方式,令人想起墨西哥导演阿方索·卡隆的《罗马》(2018):以旁观态度描摹甚至以剥削态度处之的去政治化表达,人物同样如空洞木偶无深度与主体性,电影手法同样炫技与匠气十足,如日式餐馆橱窗展示的色泽鲜艳的假菜,精致光鲜却乏生命力。

    这也是商业电影在回应当代社会结构问题时的无力感,况且,“回应社会问题”也不是其本意,其本质是制造奇观、幻觉与娱乐,最大可能地吸引观众,达到牟利之目的。这与资本主义是同构的:通过刺激消费达到利益的最大化。因此在涉及严肃社会议题时,这些影片呈现出自相矛盾与精神分裂趋向,如英国导演马丁·麦克唐纳电影《三块广告牌》(2017),前半部分起劲地批判美国各种社会问题,后半部分又退缩回导演臆造的世界,消解了之前所有批判。这些远离现实问题的异想甚或童话世界,构建一个遵循他们自身逻辑的虚幻的闭合叙事,是与现实无甚交集的“平行世界”。在这个“平行世界”里,社会问题的常识被表面化地呈现,不会有分析与深入探究的可能,混杂各种娱乐类型,无论看似政治的还是去政治化的,都不必当真,“这不过是部电影而已”,它的意义结束在电影院里,不会被观众带出门去。因此当年苏联电影导演与理论家如吉加·维尔托夫(1896-1954)批判好莱坞式剧情电影对观众社会意识的愚弄与麻醉,而大力提倡“电影眼”概念与在观众中推广更与社会政治现实密切相关的非虚构电影。正如拉美“第三电影”的思考与实践者们批判好莱坞式商业电影的:暴力、犯罪、毁灭被改头换面为奇观供人猎奇把玩(因为“资产阶级每日需要一定剂量的可控暴力的刺激与兴奋”),将电影视为奇观、娱乐、消费品,将社会问题个人化,而从不问其真正内在的、结构性起因,缺乏解析和批判力量。电影作为二十世纪最有价值的传播工具之一,只用来满足掌控电影工业者的意识形态和商业利益,为跨国资本主义服务。如有观众评价《寄生虫》这类电影:对跨国资本主义及其电影工业财阀“小骂大帮忙”。

     6 ) 荒诞的「眩晕」

    本文尝试在尽量脱离单层的剧情分析逻辑的基础上,试图回应「富人为何那么蠢」这一反复被提及的问题:这是一种奉俊昊创造的荒诞美学,它并不「现实」,而在尝试去重构「现实」。文章有点长,废话有点多,希望能为「进入」这部电影提供一些可能。

    本文修改版可见于「陀螺电影」: 为什么《寄生虫》里的富人们那么蠢?


    「现实」:顽抗荒诞的薄膜

    在对于《寄生虫》的不同评价中,剧情是否足够可信已然成为争论的焦点。对于不少观众而言,奉俊昊在这个精巧的寓言故事中所装载的情节信息充斥着大量不符合现实社会逻辑的细节,使得嬉笑怒骂的人物最终皆滑向失真,而「富人为什么这么蠢」成为被反复提及最多次的疑问。而在另一部分观众来看,影片的叙事推进近乎行云流水,气势轩昂,那些出现龃龉的细节并不构成对奉俊昊所创造的「现实」世界及其表达诉求的破坏。

    两种观点看似截然相反,实际上却基于对影片本身共同的认知——一种对影片内蕴的强大张力或是「割裂」状态的承认。但两者间却依然存在着一层膜,这层膜决定了他们在进入这个虚实难辨的异世界之后,是捕获到错位带来的崭新体验,还是挣扎于现实和虚构的区分而无所适从。

    奉俊昊或许一直是个幽默的导演。只是他的「幽默」很多时候可见于人物的细节,可见于叙事的语气,可见于某些细小的情节铺垫,却终究未能成为一种结构性的力量,以至于无法形成具备渗透性的荒诞感。

    假如说《玉子》是以荒诞为名的粗糙组合,一抹过于浅淡无力只得擦身而过的反抗幻梦;那么《寄生虫》则是以荒诞为驱力的一场庞大蜃景。若以片中人物的状态作喻,它产生了一种荒诞的庞大「眩晕」——时刻处于一种试图抽离或潜逃的半清醒状态,但却从未成功。

    能否感染这种「眩晕」,大概就是能否戳破「现实」薄膜的关键所在。


    「失常」:荒诞的召唤信号

    如前所述,「眩晕」可以被看做一种对全片心理模型的提炼。而假如不将「眩晕」认作状态而当做一瞬时性的动作,那么它可以作为一种「荒诞」的召唤信号。全片的召唤信号,则不只「眩晕」一种。

    我们不妨从贵妇——这一全片最「愚蠢」的角色入手。

    在基宇正式进入豪宅工作之前,影片处于一种相对平稳且略带诙谐的底层叙事基调中。而在引入贵妇角色的过程中,则有一处轻微的「波动」。

    镜头将目光设定在厨房玻璃窗的犄角,玻璃与青绿的草坪、斑驳的阳光以及下陷的阶梯之间产生着不易被察觉的错位映照。观众与基宇几乎同一视角俯视窗外花园中的管家与女主人。管家端立左侧,女主人则赤着脚伸长手臂趴在桌上,两人被一条细细的玻璃转角线隔开——此时数次呼唤女主人的管家突然向前一步,越过界线,「啪」一声拍掌,立马缩回;女主人也突然从午后的昏睡中惊醒,恢复到端坐的优雅状态。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但却释放出一种极其锐利而机械的信号。拍掌仿佛不是一个动作,而是一个标志着某种怪诞气质的拟声词,成为了这个交际场域中互动法则的直接陈述。

    接下来另一处女主人的「失态」则在杰西卡老师与之交流小儿子的绘画时。杰西卡驱走一旁的管家,二人中间的画面空间被疏散,留下背景中通向地下室的漆黑门洞。杰西卡直接询问小儿子的过去——此时,女主人突然尖叫,紧接着一个镜头以捂住脸的女主人为中心从杰西卡左肩摇到右侧——一条仿佛监视器般警觉的弧线,但构成的却是一个朝向被观看之物的空间。女主人渐渐从刹那的歇斯底里状态恢复过来,泪眼涟涟地许诺杰西卡一起探索小儿子心中的「黑匣子」。

    声音与镜头再一次配合成为一种不规则的信号。刺破了一个平静的交流语境,但却建构出一个新的斜面——这个斜面同样成为滑向「反常」的位点。

    另一处尖叫出现于男主人发现司机「车震」后与女主人商议时。影片主要通过两个机位对二人进行描摹:一个面对女主人,从男主人一侧投过去;另一个则是将二者几乎置于同一平面的机位,与前者的方向呈直角,二人中间浮现的依然是那个仿佛无底的门洞。当男主人开始最终的猜测时,摄影机开始在二人的言语与神态之间产生游动。男主人质疑「那位女人的状态」,镜头的目光逐渐引向女主人近乎茫然的眼神,最终再次将女主角的状态挑逗为一次「失常」。

    此处的言语与人物、臆想与现实的关系再次产生了微妙的畸变——男主人明明在臆测一个实际上完全不存在的「非正常」女人,但他的语气与姿态却仿佛模糊了这个所指,让能指从一个虚构的空间中,坠落到了眼前的妻子身上;妻子的惊诧状态似乎是被「吸引」出来的,而非自然而然的性格所致。在剧情文本层面上,丈夫在做一种上流所不能容许的「肮脏」推测;而在电影叙事层面上,丈夫仿佛是电影叙述者玩笑般的代言——它再一次指明了女主人的非正常状态,并搅动了整个「现实」的语境,撕开一个小小的入口。

    同一人物中,我们也能看到女主人的「眩晕」。

    影片中女主人总共出现了两次眩晕。第一次,女主人在受了一家人合伙哄骗之后目睹老管家肺结核「咳血」。一同步上楼梯后,司机马上走上前去打开垃圾桶(有趣的是,此处女主人毫无意愿凑近观看),拾起血巾。在一种对不洁之物的近乎生理性抗拒下,她突然晕倒——但之后时间马上跳跃到她给新司机发短信私下商量,这一次迅速切换一方面营造出一种人物状态的落差,另一方面也是一种不确定性的捕捉:只是晕血吗?还是一种心理意义上的趋避,或是娇弱的抗拒?眩晕之后,又有何意义呢?

    第二次在最后的生日派对上。目睹一片混乱的女主人一开始还能大呼小叫——这时,「大呼小叫」反而成为了鬼怪被释放后的「常态」——而到了男主人遇刺,女主人目光彻底陷入呆滞,最后再次晕厥。这恐怕是女主人状态变化最有层次的一段,但这种渐变在最后这狼藉的「人鬼」碰撞中显得如此出离、如此格格不入。女主人仿佛再次成为了舞台上塌陷的标志物。

    在这一系列的失态或是反常中,人物的心理及其形象固然重要,但是另一方面,这种人物状态的变化特征本身同样表征着一种分裂。在影片精心搭建的叙事系统中,各个人物仿佛星系一般缜密运行;而这些突如其来的仿佛乱码一般的细节,正是观众窥探整个影片世界的刺点:他们并不遵循着任何常规的演变流程,而是以一种「战栗」的姿态突入视野,剧烈摆荡之后瞬时回归正常。它不只是对女主人的性格描写,更是一种僵直而机械的突变性状态凝缩。

    这种近乎一惊一乍的传递方式,昭示着场域本身的非真实气息;假如「电影」是一个饱含智慧的生命体,这一系列细节就仿佛是它在睡梦中的抽搐,从而隐隐指向另一个蕴藏于「故事」之中的潜意识空间——这或许那个被掩藏于地下的空间,那个栖居着「鬼」的空间;或许是那个藏匿着廉价脏内裤的车底空间;或许是那个垃圾桶中遍布着病毒的空间;……

    实际上,这种微妙的人物状态骤变并不仅仅见于女主人一人。

    在Kevin老师第一次辅导英语时,他突然伸出手抚摸女儿的脉搏,对她说着关于考试气势的心理技巧。他仿佛从之前那个颓丧的底层青年模样中彻底挣脱出来,反客为主一般成为上流社会成功学的教授者——除了反复考试的能力之外,这一切泰然自若的姿态都毫无背景解释。奉俊昊直接摆放出习得技能的结果,看似欠缺说服力,但却反而造就了这种人物状态切换时的封闭真空。

    女管家在雨夜中赶来,一开始在摄像头下只是显露出一种轻度的惊悚气息,进入房间她还极有礼貌连连道谢。但在走到门洞前时,忠淑问她来意,她却突然减缓了运动速度,幽幽地转过身问忠淑「要一起下去看看吗?」——镜头此时将她纷乱而潮湿的黑发和背景中幽暗的门洞混杂于一体,突然间,她仿佛不再来自地上,而成为了一颗黑暗中浮出的头颅。

    一家人坐在寄生之处的客厅中饮酒谈笑。当忠淑提到「蟑螂」时,基泽突然面色阴沉转而大怒——之后又与忠淑两人相视大笑。

    如此种种,皆可看作通过人物状态变化所传递出的荒诞信号。

    然而,底层与上层人物虽然同样能够作为异世界的信号传递者。但作为影片描绘的主要群体,底层依然有着其独特的「荒诞」阐释模式。


    「扮演」:荒诞的运行法则

    影片最初有一个颇为日常却精妙的段落:叠披萨盒。

    好不容易找到WiFi的基宇联系上了披萨店,之后找到了一个外国人高速叠披萨盒的小视频学习。一家人在漫卷的消毒剂中工作,其他三人咳嗽不止,而父亲基泽却若无其事地高速运转。之后镜头马上切到披萨店员工抱怨披萨盒质量的场景,一家人加速赚钱的希望迅速破灭。

    结果上看,这是急于求成的无奈失败;但从心理动因上看,这完全是「模仿」的失败——一次对社交媒体上的「劳动模范」的效仿失败,更深层即是对高速运转的经济体制的适应失败。「模仿」在物质生产层面上,必须带来优异的成效才能获得社会体制的认可——但在文化身份上却不太一样。

    叠披萨盒的失败几乎可以看作是这一家人之后一切行动的引子:当一种模仿失败后,用另一种模仿替代它。这种模仿便是影片之后的「荒诞」内部的心理模型:「扮演」。影片最核心的设定与其说是「寄生上流」这一基本的阶级碰撞模型,不如说是这种深入底层身心的寄生技术。

    影片进而开始了对「扮演」概念的提炼。

    基宇伪造学历仅仅是最浅度的扮演,至少他本身确实具备一定的学识基础;而对于基婷而言,进入冷峻的知性女青年角色似乎也并无太大难度。而到了基泽和忠淑,纯粹的扮演难度已经陡然增高。

    影片在第40分钟左右设置了一段节奏极强的平行剪辑:一条呈现基泽与基宇的台词排练过程,另一条衔接基泽如何在女主人面前扮演忠仆并「告发」管家。时间的流逝在这一段落被高度浓缩,排演与扮演的相互衔接随着高昂的古典乐如电流般交替冲刺。基宇指导的表演法则被基泽惟妙惟肖地实践于真实的人物交流中。这一家人彻底摆脱了那种学习叠披萨盒时的手足无措,进入了另一种如鱼得水的模仿游戏之中。最终在基婷的致命一击下,产生了生理上真实过敏的女管家同样被打扮为虚构的结核病患者——做成一出无可置疑的「戏剧」被奉送到女主人面前。

    此时,「扮演」的法则早已不是简单的身份或智识证明,而是对上流社会心理的操弄:不能过于情感外露,不能逾越礼仪边界,也不能过度冷酷,更不能提及淫秽、污浊等禁忌之物。一切都在温情脉脉且清洁理性的私下交流中悄然完成,就连开除这件事情也与之前司机一样:必须找个体面的借口。

    当然,以上的分析背后,还有一个更根本且颇具东亚特色的法则在运作:女主人口中的「信任锁链」。「扮演」成功的重要因素便是这种对人情社会的无条件信任,这种亲缘信任本是上流社会进行源源不断的财富、权力与文化地位再生产的法宝。但是这群寄生虫却也深知这种「亲缘」并非无限度的亲缘,他们必须拿捏住现代社会上流人士的亲密尺度——因此他们必须抹去「家庭」这一层关系,而让信任的锁链充分展现为被能力所衡量的「客观」要素。这一统治性的交际法则既是一切「扮演」成功的前提,也是一家人「扮演」的神髓,更精确钳制着「扮演」的额度。

    当一家人寄生成功开怀畅饮于偌大的客厅时,这种「扮演」的可能性被推至巅峰——他们「彻底」占据了上流社会的空间。但这种假梦成真在不同人物心理并未同等奏效,因而如沸腾的水一般出现膨胀甚至破裂。

    回到先前谈人物状态时提到过的「争吵」。侵占成功后的忠淑依然有着颇为悲哀的自我认知,在大家皆饮酒乐甚时徒发身如「蟑螂」之感慨。而此时的基泽显然不愿意接受这一煞风景的事实,突然大发雷霆揪住忠淑的领口。镜头此时并未专注于二人,而是在揪住之后马上切换到对基泽与基婷的神态呈现中——换言之,即扫向「观众」——再跳回对忠淑这位「表演者」来。耐人寻味的是,这个镜头并未直接捕捉基泽的神态,只是缓慢地在忠淑的笑声之后呈现出回应,从而顺势完成了对基泽的心理铺垫。

    这是基泽第一次「计划之外」的「扮演」,也是第一次无法分辨真假的「扮演」:当意识到自己只是「蟑螂」时,他真的依然能够谈笑风生吗?当「扮演」成为一种规划的常态,更深层次的「扮演」就不再能被精准识别,进而演化为自觉的自我掩饰。而当观众或是演员无法识别「扮演」的虚构性时,演员和观众的界线便被破解——这一舞台行将崩塌。

    「荒诞」结构的进一步展布同样有赖于这一心理模型的发展:「扮演」权的争夺浮出水面。

    影片的前40分钟未尝不是一种隐性的「扮演」权争夺。只是到了一家人仿佛真的成为主人的一刹那,他们放入前管家打开了显性争夺的闸门。当父子女三人从地下的阶梯上跌落时,这并非任何强行转折的「巧合」,而是明确了争夺的必然性;当前管家拿出手机拍摄下窘态作为证据时,他们从一个偷听的「观众」的身份上倏忽间下坠:既成为了被观看的「演员」,也成为了必须观看重拾「扮演」权的前管家表演的被动观众。

    影片逻辑的缜密便彰显于接下来这场戏中。

    前管家开始了对北韩播音员的模仿;与此同时,手机摄像头的「目光」紧紧监视着举起手来的一家人;一家人则被迫观看这场表演。先前耀武扬威的排演-扮演关系不复存在,观看-表演关系的瞬间翻转将人物的心理提挈得如此顺理成章而富有内聚力。前管家的模仿秀更进一步施加了这一目光的权力关系。手握「扮演」权(亦即对豪宅空间的主导权)的人不仅能以讽刺区分敌我,更能以扮演本身的虚假属性形成居高临下的凝视。

    然而前管家终归犯了与一家人同样的错误,那便是将自己误认为主人,忽略了「扮演」权本身的脆弱,更是忽略了「扮演」本身的「扮演」性质。

    最终,前管家丈夫作为一只「鬼」出现在庭院这个最为盛大的舞台中。但满面血痕的他并不是作为「鬼」的扮演者出现,而是作为女主人口中传说的「鬼」本身出现——此时此刻,现实且非理性的恐怖瞬间涌入舞台上「虚构」的世界中。小儿子的英雄救美故事彻底坍塌,「扮演」的逻辑链条被彻底摧毁——作为配角的男主人与基泽之间的主仆「扮演」关系也随之破裂。眼神恍惚的基泽不仅刺向了有气味洁癖的上流,更是在人与人之间的统治关系难以为继的战争爆发之后,由现实刺向虚构。

    哪怕是影片最终,深受「扮演」之害的天真人物依然向往着重回舞台。他或许不再期盼着扮演「上流」,但却依然渴望着进行另一种他们还未彻底领略的上流「扮演」。真实与虚假的关系终于被彻底抹除,被一时穿透的「扮演」与「虚构」法则被扮演者内化,并完成进化。它们依然是畅行无阻的统治原则,一种不知是更为虚化还是更为现实的眩晕式荒诞依然在继续。


    「黑匣」:荒诞的心理具象

    影片中存在一处明显的意象呼应。正如之前第二处「失常」点所展现的,画面中黑色门洞的空间被敞开,而Jessica老师则询问女主人「你愿意和我一起打开黑匣子吗?」而故事之后的发展也纯然证明了这一言语与心理中的「黑匣」与门洞之下的黑色空间的同构性。但在分析这一同构性之前,我们却需要注意到「黑匣」这一概念本身被建构时的语境——它本身便是一个「荒诞」概念的凝缩,因而恰恰可以作为一种荒诞效果的多维度总结

    Jessica本不是艺术治疗专业的高材生,她的学识仅仅来自互联网上临时的学习。但这一浅薄的思维概念却能成为小儿子心理世界的隐喻,并轻轻松松地攫住女主人的心魄。在这一段落来看,「黑匣」作为一个兼具文学性与理论性的隐喻试图去吸纳门洞之下的现实世界,Jessica的「扮演」更是野心勃勃。而随着叙事的推进,黑漆漆的门洞作为已知空间与未知恐怖的杂合体而反复出现,其影像的真确存在反复嘲讽着「黑匣」的概念,直至完全成为黑暗喷薄的出口。

    作为一个语词,「黑匣」试图完成概括、包蕴乃至疗愈的任务,但最终却只是被汹涌而来的现实反噬,成为一个漂泊无定的能指。人们以为黑暗就在那语言可以表述的「黑匣」里,或是在那可以被画笔所宣泄的纸张角落里,因而能够面对它、解决它;而真实的黑暗(这里的黑暗是一个中性词)是不受一个轻飘的比喻束缚的,它或是长久地如幽灵般游荡伫立,或是引发山崩地裂带来秩序改写的可能。

    这正是影片所内含的「荒诞」最恰切的心理具象:一切对荒诞的描述与探索都是如此徒劳,而只有荒诞本身自如地运行,引发一次次眩晕般的恐怖体验直至终结。


    「杂糅」:荒诞的自主调节

    我们不妨再次回到奉俊昊的创作轨迹以及开头提出的「现实」之问中来。

    对奉俊昊而言,《玉子》更像是一次失败的荒诞「杂糅」,他甚至都无法像以往一般轻盈地融入幽默的语气,转而被臃肿的段落结构和现实诉求拖拽跛行。影片中其实已经出现了不少与《寄生虫》类似的人物状态碰撞(比如蒂尔达·斯文顿与保罗·达诺的角色),只不过连带着各式批判讽刺实在是过于突兀,几乎没有被整合进叙事系统。以至于一些最为简易的荒诞性都无法被顺畅地传递出来。

    而到了《寄生虫》,离奇的设定本身成为荒诞的骨架,更丰富的人物状态、心理角力以及虚构与真实在空间内的多重融合均成为了荒诞感内部的鲜活内容。至于情节,它本可以朝着更为不着边际的走向发展;至于人物,他们本可以更加模板化更加单一;至于视听技巧,它本可以更附着于叙事游戏不给人物留下一丝情绪空间;……如此种种都有可能让影片变得更具「快感」,但正是奉俊昊在其荒诞体系内对于「日常」的审慎要求——他必须将极真与极假妥帖地「杂糅」一体,使得影片在造作的设定与不堪一击的故事逻辑中,最终成功吞噬并重构现实。

    首先,高度「杂糅」的荒诞连接了建构性概念与真实世界,从而使得人物与观众皆能坠入真实与虚构的断裂中。断裂中的人不再具备分辨的能力,而徒留一种「眩晕」的状态,一种无意义的荒诞本原。这也是基宇最后的结局。

    其次,「杂糅」是一种兼容抽象与具象的努力。影片的荒诞感的重要作用,便是对抽象的阶级碰撞戏剧模型与具象的「寄生」现实的强大兼容。它嵌入了无数「舞台」,也嵌入了无数观看的「窗口」,更是嵌入了无数难以分辨「扮演」——而在这一系列静水深流的概念之外,他又没有放弃对人物情绪加以提炼的努力。

    第三,「杂糅」内含着一种直白的荒诞拼贴。这恰恰契合影片的气质,将满溢的机械与粗暴用看似最直接的方式对撞。直白的表达方式,反而成为一种被荒诞的美学所操控的语气,从而造成不经意间的模糊,构建出同样的「眩晕」感。

    仿佛一长串「刀尖上」的复杂舞步,诸多杂糅的荒诞感在「日常」的场域内肆意碰撞,「日常」本身也依然奏效,但它已然屈从于「杂糅」的一部分这一荒诞美学的系统中,荒诞性的自主调节。这或许是奉俊昊导演能力在《寄生虫》中的一次质的提升。


    最后,回到那个被反复提及的问题:

    为什么《寄生虫》中的富人可以如此愚蠢?

    答案或许是:影片是一场迥异于「现实社会」的荒诞「眩晕」,「眩晕」中的面目未尝就是「现实」,但荒诞本身的力量却能穿透「现实」而降落于「真实」,或另一种更高维度的「现实」。

     短评

    一边是水淹陋室,一边是生日聚会。一边是冰冷坚硬的体育馆,一边是豪华柔软的后花园。钱就是熨斗,把一切都烫平了。他们蹭网、住地下室、为了一份工作不择手段。当你觉得他们已经够惨的时候,电影突然反转:他们还不是最惨的,还有更惨的。你富,就一定有比你更富的;你穷,也一定有比你更穷的。贫富差距就像无数面墙,将人分为了三六九等。这面墙,任凭风吹日晒雨淋也岿然屹立,纹丝不动。朴夫妇看起来傻乎乎的,可他们还是越来越有钱;金基泽一家聪明过人,可还是翻不了身。你以为找个好工作,有份好薪水,就摆脱了贫穷的身份,其实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你能洗掉衣服的汗味,却洗不掉已经融入血液的地下室的气味。你爬了十层楼、二十层楼,可能才刚刚到达别人的地下室。他们是虫子,所以他们生活艰难;他们是虫子,所以什么都杀不死他们。

    4分钟前
    • 朝暮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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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我吃键盘

    6分钟前
    • 违规昵称67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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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spect!雨夜从满屋躲藏到仓皇逃跑的那一整段明明拍的是人,但让观众看到的始终是蟑螂,太精彩了。两个小时完全停不下来,把商业类型片做到了极致,中段mindfuck反转时的长镜头看得心脏都要炸了。四刷后观感排序:一刷>四刷>二刷>三刷

    8分钟前
    • 陀螺凡达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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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国电影开挂了,每年一爆

    9分钟前
    • 日王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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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我带着这块石头,是这块石头死死地跟着我。钱像熨斗,能把人熨平,没有一丝褶皱。如果有钱,我会比他们还善良。这些精辟,俨然金句的老辣台词,很快会流行起来——出现在你明年的电影日历上。我从第一个镜头开始,就想起2012年北京那场大暴雨。许多居民,发现小区冒出来许多平时看不见的人。原来各种地下室里头,还有上百万人。最后他们作为低端人口,一起被慢慢擦掉。大洪水来的时候,谁能陪你点一根烟,话说从前?

    12分钟前
    • 木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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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人生中第一次吃帝王蟹,在人均几千的餐馆佯装吃得很开心,实际上如坐针毡,恨不得跑到便利店吃口肉包子,你也知道他们没有恶意,可是屈辱感还是渐渐从心里泛出来,越是体面,越是刺痛眼睛,听到有人亲口说这辈子没坐过地铁,还是不争气地哭了。

    13分钟前
    • shining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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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部电影最伟大的地方就是,有钱人实际上是什么都没做错的,夫妻恩爱,儿女喜人,没有出轨,没有冷暴力,没有虐待儿童,对司机、佣人也大方不抠门,他们真的真的善良单纯,但是你就是忍不住恨他们,恨他们,恨他们。

    14分钟前
    • 蚂蚁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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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只会镜头往那一杵,不把人拍睡着不罢休的国内艺术片导演可以学学,电影到底是啥,啥叫剧作节奏,镜头语言,剧本钩子,一天天竟沉浸在自己的艺术国度里意淫,中国电影就是被那些新浪潮的忠实信徒带跑偏了,因为不会技术,美名冠曰搞艺术,看十分钟就关了,抓不住观众你在那拍你🐴艺术呢?用吸引人的视听前提去解构故事的隐喻和主题,这才是懂电影,才是拍电影,同样是长镜头,人家拿来做剧情反转,这明显在怼只会用长镜头做自己技术遮羞布的艺术片导演,从电影市场看充满讽刺。你可以说韩国电影翻来覆去总是那些很黑暗的题材,但他们现在至少在电影的视听技法上(摄影,灯光,剪辑)是亚洲的扛把子。商业节奏≠商业片,用商业节奏去讲艺术才是电影该做的事啊!

    16分钟前
    • 千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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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浴庭院里的阳光就能进化成人,呼吸暗室里的空气只会走肉如鬼。抱上贫穷的石头终生无法脱手,染上廉价的气味永世不能消除。蜷缩地下的臭虫,用药剂开窗替自己杀菌;位居高处的宿主,用金钱雇人给自己消毒。富人吸着穷人的血高升,穷人寄在富人的屋苟活,人鬼同处一室分享食物,虫兽寄生一体发育恩仇。

    19分钟前
    • 西楼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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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寄生虫》,一直和大家一个想法,隐喻太明显,结果对了一下,发现大家的隐喻体系都不一样。这电影在我看来讲的就不是阶级的事。讲的是韩国自己。朴社长那家人,从头到尾都流露出两个字:美国。儿子的印第安控,女儿的外语老师,夫人时不时蹦出的英语和社长公司里的美国奖状。这一家象征着什么?别忘了,这一家是搬过来的,在搬过来之前有一户人家为了防止北边而修了地下室,那这个年代就能基本确定了。这和韩国史是对应的。我们还可以再来看一个细节,假装自己是美国留学回来的妹妹去应聘时,哼的歌是《独岛是我们的领土》。寄生虫,寄生的可不只是阶级,更多说的是韩国自己。

    21分钟前
    • 孔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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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看到了这部今年戛纳电影节获得金棕榈奖的影片,虽然靠英语字幕观看会少获得一些信息,但已经完全被其优异的艺术质量征服了!荒诞喜剧做到极端,喜中带悲;视听表现更是出色,特别是雨中上下城市阶层对比的段落;剧作上两个反转让你震撼到结尾,有点很多,要慢慢体会。将商业类型样式做到如此有质量、有内涵,佩服,确实值得嘉奖!

    22分钟前
    • 谢飞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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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片子口碑爆炸,只能说明,平时看了100部文艺片,人类的本质还是喜欢商业类型电影。

    23分钟前
    • 舒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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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燃烧》相同,反应了贫富阶级的差异和对立,揭露了底层社会的绝望和无奈;但是与《燃烧》不同的是,片子里的富人家庭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即使是对于父亲基泽身体异味的吐槽也是在情理之中,而且在危急时刻优先保护妻儿离开现场本也无可厚非。片中有几处剧情经不起推敲,略显牵强,比如为什么为了躲债会甘愿住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数年,前管家有正当职业,收入应该也不低,两个人一起努力工作还债总好过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精明如主角一家的人为什么会冒着被发现揭穿的风险给前管家开门,正常的逻辑不是叫她改天再来吗;另外由于暴雨,主角一家的房子被淹了,浑身臭烘烘连件干净衣服都没有为什么还非得出席小儿子的生日聚会,父亲司机和母亲管家无法拒绝,老师们总可以以有事为由谢绝吧。感觉导演为了使最后的戏剧冲突达到极致而强制事件发生。

    24分钟前
    • 非瞩目
    • 还行

    【9】#Cannes72# 主竞赛第七场。同样是亚洲类型片,同样是最底层人民的故事。有双膝跪地舔着进竞赛的,有2600人卢米埃尔鼓掌8分半的。奉俊昊对底层人民有怜悯,他没有把底层人民的故事当做文化工具和个人背书的筹码。

    27分钟前
    • 蜡笔小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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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半夜随便给人开门,不要站不稳从楼梯滚下去,不要表露得太显眼去嫌弃某些味道。——每一个细微的偶然,导致最终的必然。

    29分钟前
    • 不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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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先来第一瓢凉水吧,富人的形象太简单了,富人很傻吗?😄

    32分钟前
    • 大旗虎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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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托把去年《燃烧》没拿到的奖夺回来

    33分钟前
    •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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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低评委会大奖。年度top3预定。视听完全是享受,从第一个镜头就有极强概括力,升降镜头以非常简洁且视觉化的方式把社会问题呈现出来,三组人物的交叉剪辑极富张力;剧本在我眼里基本毫无废笔,堪称典范。整体水平绝不逊于杀人回忆,甚至是奉俊昊生涯最佳。

    35分钟前
    • 圆圆(二次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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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俊昊才是我们时代(各种)类型大师。

    39分钟前
    • Peter C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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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有李沧东,武有奉俊昊

    43分钟前
    • M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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